于娟：俄罗斯新工业化进程中的金融支持

• 2018-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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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俄罗斯新工业化战略实施以来，创新发展实际进程缓慢。这与两方面的原因密切关联，其一是俄罗斯经济结构调整对科技研究开发的支持；其二是科技研发的生产与转化效率。产研转化率提升能够有力保障科技不断探索和经济繁荣持续。将金融支持的资金链、技术创新的价值链和创新型产业的产业链结合起来，通过政府安排的引导作用和制度创新的利益驱动作用使社会资本导入创新产业的金融支持体系。在此情况下，俄罗斯新工业化阶段战略性创新产业从孵化期向产业化发展过渡中，股市和信贷双轮驱动创新经济是如何发挥作用的？金融业增加值的经济贡献度又是如何呢？这些疑问既出现于俄罗斯的金融发展阶段，也是转型国家普遍关注和存在的问题。

1999-2008年，在普京的励精图治下，俄罗斯经济出现了连续9年GDP以7%的增幅拉动经济增长，经济体量迅速扩大并跨入世界经济七强之列。不少经济学家用“崛起”来描述俄罗斯经济的走强态势。这是资源型经济带来的发展红利，然而资源型国家不可避免的要迎来资源经济红利的减退乃至消失过程。因此普京政府再度面临经济发展与经济增长的艰难抉择，提出再工业化发展道路。相较于苏联时期的工业化发展模式而言，这一次被称作为新工业化亦或是第二次工业化。

一、俄罗斯新工业化演进

2008年2月，时任普京总统在国家杜马会议上做了《2020年俄罗斯发展战略》报告，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将创新发展战略作为新时期俄罗斯经济发展的长期战略。同年5月，普京出任俄罗斯总理进行就职演说时规划了实施该战略的目标和手段。2008年8月，在梅德韦杰夫总统任期内公布了普京总统离任前亲手制定的《俄罗斯联邦长期社会经济发展构想》，体现了“梅普组合”对创新战略的认识高度一致，并保障了俄罗斯经济发展战略的平稳性和延续性。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俄罗斯经济受到了强烈的外部冲击。2011年5月普京在出席国家杜马的政府活动中声明了国家发展的新道路，即俄罗斯必须发展新工业化，并且非采掘业部门在国民经济中优先发展。这是基于满足市场盈利能力、投资回报率等一系列市场行为基础上实现本国发展与国际市场需要的产业化策略。2008年金融危机前的创新战略是俄罗斯新工业化发展战略的灵魂与核心。2011年11月“瓦尔代”国际会议中普京与与会者围绕俄罗斯新工业化社会的发展目标、新工业化中的企业载体、突破点、俄罗斯科技水平发展现状和工业化模式选择及技术解决等问题展开讨论。[①]

俄罗斯新工业化的发展目标而言，普京提出“实际上我们是在去工业化的条件下谈后工业化社会的突破问题。当前主要的问题是‘重启’民族工业，本国必须能够规模化生产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品。我们的中小企业，他们是新一代的现代化企业，是振兴民族工业的载体。为了保障企业高附加值产品生产，我们必要时可以引进先进技术和管理，借此提高中小企业的生存能力和同业国际竞争力。”“我相信，俄罗斯启动第二次工业化发展模式后，能够使我们成为世界上第五大经济体，人均GDP达到3.5万美元。”

俄罗斯当前的技术发展程度处于科技发展进程中的第四阶段向第五阶段过渡时期，与世界技术先进水平的国家相差40年左右。文艺复兴及大航海时代以来，科技发展先后经历了近代物理学的诞生、蒸汽机和动力机械革命、电力和运输革命、相对论和量子革命、电子和信息革命五个阶段。目前经济全球化正处于第五次科技发展阶段的技术增长极限期，能源价格的跌宕，金融泡沫的形成与破裂被认为是这一阶段技术发展瓶颈的主要特征与信号指示。未来通过经济结构调整，以第六次科技发展为主导的产业结构将决定全球未来20-30年的经济社会发展趋势。第六次科技发展将是科学革命、技术革命、产业革命的交叉融合，是一次多维度、高复合型的综合科技发展，影响力势必超越前五次科技发展阶段。俄罗斯新工业化进程希望乘上第六次科技发展的快车，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换代。

俄罗斯新工业化的方案中着重强调了产业化模式的选择和技术新旧更替对接两个方面。就产业化模式选择的而言，由于俄罗斯国内市场不足以提供类似于韩国、日本，尤其是像中国经济奇迹的关键参数，而在国外市场也没有一个长期的需求导向，因此传统的进口替代模式不易成功；继续选择出口导向型发展策略意味着俄罗斯在维持贫困模式，因为制约俄罗斯经济的要素之一——劳动力规模小且价格优势不明显。于是俄罗斯选择产业化模式已不是单纯使用出口导向或者进口替代，而是采用有别于普雷维什的进口替代模式。为此俄罗斯国内市场环境正在从两个方面准备。一是做好国内区域经济一体化，通过增加政府、企业和居民的有效需求丰富国内市场；通过大规模现代化的基础设施完善和重建将俄罗斯社会经济空间连接，恢复和促进横向跨区域的合作形式，达到平滑俄国内不同地区间的经济水平差距。二是在国内营商环境中坚持反垄断与国外市场非关税贸易保护措施并举。就技术的新旧更迭方面来看，俄罗斯目前的科技发展进程决定了在产业化中需要大量购进先进技术，这在俄政府、财政支持和其他方式的共同协助下可以推动实现。但是这显然不是新工业化的“灵丹妙药”，因为国外技术售出者基本上是将成熟甚至是即将下线的产业技术进行转让，该专利技术在俄本土使用不足以起到经济追赶作用，甚至令实体经济始终处于落后的产业化阶段。因此俄政府对国家创新体系的扶持是新技术产生的重点，通过大力发展科学城；高标准培养教师和学生，提高教师工资标准，着力发展几所大学使之成为产业孵化园；建立风险交易平台，在这一平台上俄罗斯科学委员会准备对技术前期研发进行投资，国有企业通过甄别挑选项目进行股权投资，以此促进技术的产研转化。

自2008年国家创新战略提出以来，俄罗斯的技术创新行动比较迟缓。[②]企业投资不足、设备陈旧，特别是企业缺乏创新积极性。俄罗斯经济结构从资源型向创新型经济转变缓慢。梅德韦杰夫总统在尤尔根斯的协助下，提出在高效节能技术、航空航天、核反应技术、医学技术与战略信息技术五个方面努力展开工作，并在莫斯科近郊的斯科尔科沃建立了俄罗斯版的“硅谷”。普京同样看到问题的严重性，在2012年提出的竞选纲领中对如何实现新型工业化提出了具体的思路，包括：减少国家对企业的干预；大幅度降低税收，以刺激投资、增加国内需求；扩大地方财税的自主权，调动地方的积极性；克服经济垄断、分配不公、腐败严重、贫富差距扩大等弊端；改善投资环境、吸引更多外资，并防止资金外流以及解决低能耗和技术更新等问题。然而克里米亚问题引起西方国家联合制裁俄罗斯，使得新工业化在后危机以来的推进速度是蹒跚前行，继而产生了俄罗斯“向东看”的经济突围和产业政策上更加明晰的进口替代政策选择。

二、俄罗斯新工业化进口替代策略选择

俄罗斯新工业化进程经历了两段发展时期，即2008-2013年创新发展战略阶段和2014-至今的俄罗斯进口替代策略阶段。2014年3月以来，乌克兰危机诱发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严厉的经济制裁，导致创新发展战略实施的国内外环境发生重大变化。为了继续推行新工业发展战略，俄联邦政府针对西方国家制定了一系列反制裁措施，并把进口替代策略作为经济工作的优先方向。[③]

（一）俄罗斯进口替代策略的实施与特征

2014年第三季度开始，欧盟、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对俄罗斯贸易进行联合禁运与制裁。2014年末到2015年初，在俄罗斯经常账户中，食品、饮料、烟草及机电产品的进口规模大幅下降，贸易条件改变、卢布贬值和产业结构失衡问题并存。2014年底，俄罗斯颁布并实施联邦法№488《俄罗斯产业政策法案》，先后成立了俄罗斯工业发展基金和俄罗斯科技发展基金。2015年初开始实施《关于保障可持续发展和社会稳定的优先措施》和《行动计划路线图》（简称：行动路线图）。[④]行动路线图依据行业的进口依赖度、行业内公司申报项目预计完成时间与可能性制定出19个具体方案，对冶金、农业、机械制造、化工、轻工业、医疗制造等行业实施进口替代。在一系列法案与措施的贯彻落实中，俄联邦政府强调：全力保障规划实施和设备进口、工程与服务的进口采购；对未被禁止、未设限制产品进行出口手续简化；批准并确保进口替代项目的顺利执行。2016年3月，俄罗斯政府再次颁布了《2016年保障社会经济稳定发展计划》，包含“保障社会经济稳定发展的紧急措施”和“保障社会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结构性措施”，共计120项具体实施细则。由于美欧联合制裁俄罗斯，“俄罗斯制造”目前活跃在各大领域。2017年俄国内工信部、交通部、通信部、能源部等依照行动图执行进口替代计划。进口替代项目中最困难推进的领域是医药行业、航空航天和造船领域，这样的项目占2500多项，需要1590亿卢布财政支出。

俄罗斯产业结构调整经历了三大时期六大阶段，2015年开始进入了第六阶段——进口替代期。这一阶段产业政策的重点是强调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特点是国际价值链的内外断裂，俄联邦经济主体被限制进入国际金融市场和技术市场。当前俄罗斯使用的进口替代政策是在有限条件下确保经济稳定生产，因此工业政策再次返回到垂直型产业政策，其中包括补贴特殊行业。垂直型产业政策在经济复苏阶段能够促进经济增长，这要求政府补贴在该时期中具有持续性，因此随着进口替代政策向前推进，联邦财政预算支出将会明显增加。

（二）俄罗斯进口替代策略产生的影响

俄罗斯进口替代委员会预计，进口替代的主要项目将在2020年完成，重要行业部门的进口依赖度从70-90%降至50-60%，在近2-3年内有望实现个别部门的进口替代[⑤]。尽管俄罗斯各项产业政策在进口替代策略框架内逐步实现，但应该注意的是这些策略不是明确意义上的产业政策措施。在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领域内同时实施进口替代政策，对某些行业的过度保护干扰了社会资源配置的市场秩序，不利于新的产业结构形成。进口替代政策实施过程中产生的影响是比较显著的，这与当前的国际环境和工业化实施的特殊时期有密切关系。

首先是行动路线图实施过程中金融资源的可得性和使用的有效性。推行进口替代项目需要相当规模的资金投入，特别是在欧美联合金融制裁下，导致俄罗斯大型企业国际融资能力受到限制，转而高息向国内银行贷款。银行惜贷使企业新增投资需求“如鲠在喉”。

其次是关于俄罗斯进口替代产品需求的挑战。进口替代的过程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宜在某些产业较高进口依赖度下迅速发生替代。俄罗斯目前进口产品市场需求和国内替代品生产供给之间存在时间间隔，因此在短期或中期内生产企业和消费者依然会根据卢布升值情况择机购买进口品。

第三，行动路线图圈定发展的某些产业和行业，其最终产品价值链较短，产品生产相对简单。由于进口替代政策的保护，即使在制裁期相关企业生产依然不会受到影响，甚至产品供给继续增加。随着进口替代工业政策的继续推进，这将会导致人为降低竞争达到均衡产业和平衡市场力量。

最后，进口替代品的竞争力薄弱。目前某些行业依然对国外成品或部件有较高的依赖度，因为在俄国内没有类似的产品生产。由于进口原料和设备的价格上涨，那些依赖进口成品或中间品的部门生产成本提高并推动价格波动。同时汇率波动也影响了对进口品有不同程度依赖的公司，增加了其产品的价格。换言之，俄罗斯的进口替代是从价值链末端开始的，经济将面临更大的风险，这样的最终产品没有竞争力。

三、俄罗斯新工业化发展的融资安排

俄罗斯正在推行的进口替代政策有别于“普雷维什模式”，它承载着解决民生和保障国家安全的主要任务，建立和完善市场机制是新工业化产业政策的最终目标。新工业化政策实施是否如愿达到预期目标，这与稳定的财政供给和积极的金融支持密不可分。

（一）俄罗斯新工业化融资安排

20世纪50-60年代由经济学家普雷维什和辛格提出的进口替代战略成为发展中国家建立和完善本国民族工业、调节经济结构并扭转在国际分工中不利地位的救世良方。通过保护本国有潜力的幼稚产业，培育养成具有竞争力的产业，加速本国产业进入工业化时代。当幼稚产业发展成熟并拥有竞争力时，政府放开保护，战略性新兴产业产品和生产经营模式进入国际市场。这一进口替代向出口导向战略转变的过程被日本学者阿可玛云（Akamatsu，1962）称为“雁阵理论”（Wild-geese-flying pattern theory）[⑥]。他观察日本的产业发展在1870年代至二战前夕期间，政府开始从发达国家引进、移植近代技术与制度，实行植产兴业政策。期间分别经历了进口阶段、进口替代阶段、自给自足阶段、出口扩张阶段。相应的资金流动也呈现阶段性变化，即进口替代战略的初期，进口消费品/进口总值的比值较高，此时市场信息不鼓励储蓄；进入至进口替代中期，本国工业规模具备阶段，此时应属于外汇管制期；当本国产业生产能力及规模转为出口扩张期时，此时可获得较高的出口创汇收入。[⑦]

新工业化阶段俄罗斯在融资制度方面成立了工业发展基金、进行《预算法》修订和汇率制度的调整。2014年9月2日梅德韦杰夫总理签署成立了俄罗斯新型工业化发展基金。该基金由俄罗斯央行、政府、外经银行和开发性机构共同发起，旨在为从事创新项目的中等规模企业提供技术经济论证支持和规模化生产前的基金准备，以及国家战略稳定项目的资金筹措。该基金由多个部门组成，其结构如图1所示。[⑧]俄工贸部长曼图罗夫在出席政府工作会议表示，在俄罗斯银行无法为工业企业和基础设施项目提供低息信贷的条件下，工业发展基金的成立是必要的。该基金将成为俄工贸部和外经银行共同管理的专门信贷计划，行动路线图规定项目贷款利率不得高于5%。在财政预算方面也进行了制度和措施的调整。2014年6月，俄罗斯财政部依照《预算法典》的要求制订了《2015-2017年联邦政府预算草案》（简称“草案”），同年12月经过对《草案》的修订后确立了《2015-2017俄联邦预算法》。俄罗斯的货币政策是在宏观审慎管理原则下，对汇率和利率两个中介目标进行相机决策。在俄罗斯新工业化发展前期，即创新发展战略阶段，俄罗斯的货币政策安排是稳定汇率水平，而进入到进口替代战略阶段后货币政策目标转变为稳定国内利率水平，保持通货膨胀稳定。2015年2月，俄罗斯央行行长宣布放弃汇率市场的干预，卢布汇率随市场变化而变化。这些均为俄罗斯新工业化的融资提供了制度方面的准备。

图1俄罗斯工业发展基金结构：国家规划和负责规划的部门

（二）俄罗斯新工业化融资支持现状

俄罗斯新工业化阶段面临反危机和创新并重的任务，推进进口替代政策主要采用了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搭配等措施。其中税收制度倾斜、政府采购和进口壁垒在产业结构调整的初期起到积极作用，随着进口替代政策推进，战略性新兴产业融资渠道逐渐转向市场机制下的金融支持。

1.俄罗斯政府采购

2015年俄罗斯政府采购出台了一系列旨在提振本土经济、强化采购预算管理、消除腐败的法令、法规和措施。政府进口禁令和政府采购相辅相成，目的在于提高本国的进口替代能力。2014年6月，俄罗斯政府曾部分禁止汽车技术装备进口，对自主生产相关机械设备能力进行评估后，俄罗斯决定继续扩大禁止进口的机械设备清单项目，其中包建筑、市政和矿产勘测领域的机械设备等。2015年2月俄总理梅德韦杰夫签署法令，规定在建筑、市政和矿产采伐机械设备及交通工具等方面只能从欧亚经济联盟成员国和地区采购。2015年5月，为了能促进大项目国家采购的效率性，俄罗斯经济发展部专门成立协调政府采购的专门机构。2015年6月，俄联邦杜马通过了建立国防订单采购预算资金使用监管系统的总统令。其中涉及内容主要包括：国防订单参与交易者和交易过程的信息库建立；国防订单交易透明化而建立资金往来专用账户；提高反垄断局对国防采购的监管覆盖范围；确定国家采购中违规、违法案件的诉讼和审理程序等。

2.俄联邦财政预算

针对危机以来俄罗斯国内外复杂情况，财政预算法案经草案多次修订后，最终于2014年12月3日批准颁布《2015-2017年俄联邦政府预算法》（下文简称《预算法》）。其突出特点表现在以下五个方面。首先是社会经济环境堪忧下联邦预算的逆差扩大。1998年金融危机后俄罗斯政府坚持审慎的财政态度，即使是在经济增长期也保持不过度扩张的财政政策。然而自2014年底俄罗斯经济“断崖式”下跌后，联邦财政收入大幅下降。《预算法》显示出预算收入增速减缓的情况下大幅增加预算项目支出。如表1所示，财政收入方面，联邦政府非但没有减少预算收入，反而调高预算规模，使2015-2017年的联邦预算收入增幅连续扩大，而预算支出变动率从2015年的3%调高到2016年的4.89%，预算支出环比变动率差为1.89%，而预算收入环比变动率差为3.72%，预算扩张显著。其次是非油气收入放缓。在俄罗斯《预算法》中，油气收入占GDP的比重由10%逐步下降到9.1%，非油气收入占GDP比重保持在9.5%的水平。二者在预算收入中的占比情况见表2。这一发展趋势使俄罗斯非油气收入逐渐成为联邦预算收入的主要来源。第三是从支出结构中调整项变动看出，国民经济类和社会政策类预算占比呈现增幅，而教育医疗支出占比是下降趋势。俄罗斯国民经济预算支出提高表明基于抵御经济危机的需求依然存在，而教育医疗预算支出下降说明俄罗斯政府对民生服务改善已不是当前主要任务了。第四是政府债务/GDP、联邦储备基金/GDP、和国家福利基金/GDP比重在《预算法》中均表现为下降趋势。尽管是国内外政治经济环境不乐观的情况下，俄罗斯政府应对本次危机坚持不扩大发行债券，相反对债务规模还做了收紧的预算安排。储备基金和福利基金依然是政府反危机中的坚实后盾，但是受到油气收入减少和出口增长不积极的影响，两个基金的预算收入在GDP中比值降低，如表3所示。

3.俄联邦进口替代技术与管理引进的财政支持

俄罗斯主要工业区是莫斯科工业区、圣彼得堡工业区、乌拉尔工业区、新西伯利亚工业区。[⑨]其中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州的“塔吉尔”化学工业园推出引资项目的政策，包括投资者可以获得带有水、电、气、废物处理系统等基础设施用地。“我们愿与设立化工和制药企业的公司合作”，“任何合作形式都可以，从土地出售到成立合资企业，并在俄罗斯市场销售新产品。”秋明州政府提供的是补偿设备融资租赁合同的首付金和利息费。如果企业采购设备为“俄罗斯制造”，政府预算补偿设备价格的5%和一定时期企业免税的鼓励措施。

4.俄联邦工业发展基金

俄工业发展基金监事会主席、俄工贸部部长曼图罗夫称，2015年俄工业发展基金共为74个项目提供246亿卢布贷款（按2015年平均汇率折算约4亿美元），在此基础上这些项目吸引直接投资总额达1530亿卢布（按2015年平均汇率折算约23亿美元）。他表示，2015年俄罗斯强化了进口替代工作，制订并执行了20个行业计划，已启动项目800多个。2016-2020年拟实施900个进口替代项目，工业发展基金是这些项目实施的保障。2016年4月25日俄总理梅德韦杰夫总理表示，俄政府将继续支持在军工、油气等具有战略意义领域开展的工作。2016年俄政府对进口替代的财政支持力度与2015年持平，保持在11亿美元左右。曼图罗夫表示，俄工贸部与能源部成立了跨部门工作小组，共同协助油气设备进口替代工作。目前俄罗斯油气领域存在11个行业部门完全依赖进口，需要进口的油气公司与俄罗斯机械公司拟制订了70多个进口替代项目。

5.俄罗斯银行部门融资

尽管发生经济下滑和制裁封锁，俄罗斯银行流动性依然表现充裕，没有发生流动性不足的问题。主要原因在于首先是居民愿意存款，包括外汇；其次是许多出口企业决定放缓投资计划，保持银行账户的资金规模和流动性，等待合适的投资机会；第三是俄罗斯央行的高效再贷款机制。莫斯科银行董事米哈伊尔·沃尔科夫坦言，“我们甚至很早就开始购进欧元债券，现在几乎没有愿意出售该债券的银行，每个人都明白，俄罗斯的银行系统是稳定的。”200亿卢布国家贷款中，110亿卢布经由银行贷款渠道发放。近年来逐渐加大农业贷款的支持力度，因此农业在银行贷款的扶持下经历前所未有的增长。2015年全年外经银行支农贷款组合比例从4.4%提高到7.5%，而在整个银行系统中农业贷款增加了一倍。目前农业生产企业已经掌握了生产优质产品的技术和方法，主要任务是要继续降低成本。工业生产固定资产更新项目投资方面，虽然俄罗斯银行界按照政府的反危机计划执行贷款，但是对于贷款项目不报乐观态度。原因在于贷款支持大型企业创新过程中，关键技术和工艺流程引进后需要改良和创新，并将新技术转化为产能需要较长时间。而贷款支持中小企业也存在不得不贷放的政策压力，原因是俄罗斯的中小企业出口潜力非常低。中小企业产出/GDP比重为20%，出口份额中占20%；相较而言欧盟中小企业产出/GDP比重达到50-80%，出口份额中占30%；而中国中小企业产出/GDP比重为70%，出口份额中占到50-70%。因此银行在危机时期主动贷款给大型、中小型企业并不多见，除非这些项目出自联邦政府反危机规划，有联邦政府的支持才会贷款；而小企业获得贷款更加不易，一般是在银行承担必须扶持中小企业的贷款任务情况下发放贷款。

四、俄罗斯进口替代策略金融支持乏力的原因

金融制度创新对发展中国家经济增长，特别是在转型国家创新战略时期发挥重要的作用。依据战略性创新产业的金融支持体系判断，俄罗斯战略创新投资为经济带来巨大收益的同时，也受制于同期金融市场发展的局限。金融市场的信息功能和项目筛选功能使投资回报率较高的项目脱颖而出，并通过市场参与主体的多元投资组合化解流动性风险。项目的最终落实取决于对创新产业投资的风险管理和成本控制，进而实现储蓄向创投的转化和经济增长。

在金融支持体系与技术创新体系的耦合关系中，俄罗斯的创新活动处于成果转化与市场导入期，相应的金融支持类型属于政府引导型和混合型。俄罗斯实现进口替代政策的途径主要采用了政府补贴、企业与研究单位联合资助、企业税费优惠和政府购买等措施。政府部门通过工业发展基金平台提供战略性新兴产业专项基金、战略性新兴产业政府采购、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政府创投引导基金、战略性新兴产业税收优惠，以及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政策性贷款等融资支持。能够利用该渠道筹资的企业需要获得政府关于进口替代项目批准。此时获批项目拥有了政府支持的资质，除去在该渠道融资外，借由获批资格还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获得资金。政府支持是将创新项目扶持到一个可以融资的平台，但项目本身的风险分散和科技产能转化的盈利性仍然处于不稳定状态。因此，就俄罗斯目前而言，银行主导型融资模式和工业发展基金的融资平台依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科技型企业自身风险问题。

行动路线图遴选的企业与项目能够通过上述方式获得资助，其余未被列入其中的企业融资依然要回到金融信贷市场。俄罗斯金融体系是银行为主导的融资系统，对创新的金融支持是以银行贷款和外国投资为主。在与大企业争夺资源时，规模较小的中小企业很难获得贷款资金。[⑩]风险投资基金、天使基金和互联网众筹等创新金融模式是对传统信贷系统的有益补充。俄罗斯风险投资基金市场容易受到国内外环境的影响。2008年金融危机、2014年国际金融封锁等外部冲击对风投基金市场产生了剧烈的震荡。根据《2016年俄联邦创业发展趋势报告》分析，风险基金平均交易规模从2015年150万美元降至2016年110万美元。与上年同期比较，2016年在创新项目发展阶段中，风险投资基金在项目扩张期降低了47%，初创期降低了23%，种子期新增项目为零。[11]

（一）金融支持不足的表现

经济自由化后俄罗斯形成了比较完整的金融体系。2013年7月2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签署了统一金融监管机构的文件，俄联邦金融市场局对金融市场的主要监管职能划归中央银行。目前俄罗斯金融市场间接融资仍以银行为主，而直接融资市场包含外汇市场、货币市场、证券市场（股票市场、国债市场、地方债券市场、公司债市场）、期货市场，基本覆盖了现阶段大部分的金融产品，其中对创新产业的金融支持主要来自商业银行体系和风险投资基金。

1.进口替代策略中银行业支持不足

就银行业发展而言，截至2016年5月在俄注册商业银行697家，较2014年初减少了200多家银行，这是俄罗斯银行在乌克兰危机后对商业银行加强金融监管，将不符合审慎管理原则的商业银行进行摘牌或限期整改的结果。[12]尽管如此，697家银行的数量无论是从俄罗斯金融市场发展时期来看，亦或是与新兴市场国家的银行数量比较而言都不算是小数目、小规模。[13]一个国家的金融企业的数量众多且呈现多层次结构的特征，有利于降低金融集中度，增加金融市场的活跃度和竞争力。我们通过金砖四国银行集中度比较发现，俄罗斯的银行集中度是除中国之外的又一个比较高的国家。从本国前五家银行资产规模占金融市场总资产指标来看，俄罗斯排名第二位，指标占比为44%，仅次于中国。这对俄罗斯金融市场的活跃度和竞争力产生消极影响。

银行的主营业务方面来看，俄罗斯商业银行依然集中在传统的借贷业务，且成为银行利润的重要来源。而银行的中间业务，特别是投资银行功能业务作用的发挥依然比较低。然而随着金融危机后银行大规模私有化的进一步推进，2016年银行与居民间关系呈现如下特点：首先是家庭消费依赖于银行贷款的水平是增加的；第二，家庭可支配收入中银行服务支持增加；第三，家庭储蓄额下降。2016年银行与企业间的关系呈现如下特点：工商企业的贷款速度和规模迅速下降；企业在银行账户存款余额增速放缓；银行逾期贷款和不良资产增加。[14]

商业银行经营的效率与风险控制从一个方面反映一国金融体系的稳健运营的重要指标，同时也是衡量经济转型的关键指标。尽管俄罗斯商业银行转型以来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是在俄罗斯金融市场中，银行业务的高度集中使得俄罗斯的金融体系依然表现出比较明显的脆弱性，这不仅隐含着市场集中的结构性风险，阻碍科技创新企业的市场融资畅通性，同时也对产业结构升级转型形成障碍。

2.进口替代策略风险投资基金支持不足

就俄罗斯风险投资基金来看，在经济转轨过程中，俄罗斯的科技风险投资基金得到了初步发展，其构成主要有三部分：一部分来自于由联邦政府设立的科技风险投资基金，之后发展成为工业发展基金。在俄罗斯科技风险创投机制是由科技部设计、会同经济部、财政部以及其他部门共同完成风险基金的创建工作。2000年初俄罗斯政府从国家财政中拿出1亿卢布作为科技创投基金。另一部分来自于各联邦政府主体创建的风投基金。俄罗斯已有6个联邦主体的领导层支持科技创投基金，分别是鞑靼斯坦、萨拉托夫州、圣彼得堡、诺夫哥罗德州、彼尔州和斯维尔德洛夫州。其中鞑靼斯坦拥有独一无二的“思想”创新科技园区，该园区内向小型创新企业提供成套的服务。[15]最后一部分中主要是外国投资，皆因俄罗斯丰富的基础科研成果、较高的科技水平吸引外国风险投资基金的驻足。

2011年，俄罗斯联邦财政预算和各州财政预算为实施创新项目和方案拨款共计12000亿卢布，这一数字比2010年增长7%左右。2012年10月，莫斯科举行了第三届“全球创新伙伴”论坛，会议上俄罗斯风险投资公司总经理伊戈尔·阿加米尔兹阳指出，在最近的两年时间里，俄罗斯的风险投资市场发展很快。投资商数量的增加和涉及领域的广泛都促进俄罗斯经济在这一领域的快速发展。2011年信息、通信技术和互联网络项目成为风险投资最高的领域，其投资资金规模占比为24.4%；其次是能源与节能领域，占比为13.9%；交通和发动机制造占比为12.5%；生物技术和医疗技术领域占比11.1%。2016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显示，俄罗斯综合排名43位，较2015年上升了5位。俄罗斯具有竞争优势的指标是妇女就业、高等教育和科技工程人才培养；劣势指标是通信创新、法律治理和资本总积累等方面。[16]

目前，在俄罗斯从事高新技术行业的公司非常需要国际风险资本，被纳入全球创新发展系统和走向世界市场对这些公司而言极其重要。然而由于全球经济下滑、石油价格下跌与欧美联合制裁，加之俄罗斯金融市场的不稳定性和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多变性导致投资者信心不足。同时创新主体信息披露的完全性与及时性滞后，造成了投资俄罗斯的风险基金公司的不确定性大幅增强，形成了国外风投基金有意愿但观望的局面。

（二）俄罗斯金融支持乏力的深层原因

创新投资是典型的金融不完全合约过程，即风险契约。战略性创新产业对金融的特殊需求与俄罗斯金融发展中传统金融供给服务具有明显不对称性，主要表现为三方面的特征。首先是以无形知识产权居多的科技创新企业能够符合银行质押品的资产较少。创新产业多集中于生工生化、航天、节能环保、新材料等领域，拥有较多的无形知识专利，而符合银行贷款所需的有形质押品较少。其次科技创新产业中多以中、小企业为主，规模以上的垄断企业较少，而银行的客户授信发展模式是以“贷大、贷规模”为主，对规模小、专精行业的投入兴趣较低。最后影响创新产业发展的不确定因素多，主要来自技术、市场、管理、资金和政策等方面，金融机构参与融资过程中更多的是对风险的不确定以及风险缓释措施的灵活把握。然而俄罗斯在支持创新产业发展过程中提供的有效政策扶持和资金支持不同，同时风险分担机制亦有待完善。

尽管俄罗斯金融业通过各种改革措施，积极促进创新产业的发展，并取得一定成效。然而在俄罗斯的金融体系中以银行为主导的融资供给与创新产业融资需求存在模式、期限以及风险的不匹配，形成了金融支持创新产业乏力的深层原因。

首先，俄罗斯商业银行的实质性信贷支持力度有限，成为制约科技创新型产业融资的主要瓶颈。尽管俄罗斯政府为科技创新积极寻找各种支援，针对俄罗斯多家商业银行以及企业集团的财务观察发现，大多数商业银行积极配合政府，将战略性科研创新产业作为优先投资项目，但是在创新项目实际信贷申请时与其他一般项目没有实质的区别，同时呈现出了更加严格的放贷趋势。[17]

从俄罗斯商业银行信贷规模来看，2008年12月到2014年末出现陡增态势，尽管受到制裁冲击，2016年9月资产规模依然维持在制裁前水平。从信贷对象来看，特别是针对创新型中小企业银行产品的提供，就整体而言，中小企业的贷款条件要较以往更容易贷到款项，例如从贷款的期限结构小至一个月起贷，从贷款的质押物则可以是无抵押贷款，且可以平均贷到100万卢布的数量。然而在申请贷款的过程中却要比以往更为复杂，更多手续环节。如证明贷款人的财务状况的文件资料和报表、商业计划书等文件数量增加，同时对董事以及股东成员提出严格要求，并要求每人均为企业担保分责。由于战略性科技创新产业自身特点，多数银行往往在高风险和高服务成本的约束下，要做到对项目的贷前尽职调查，贷中的实时跟踪、以及贷后的回款上缴，需要配备较多的人力以及成本支出，导致金融服务的动力不足。

其二，战略性科技创新产业中的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突出。战略性科技创新企业以非垄断型的中小企业为主，融资难问题严峻。从信贷投向看，银行对战略性科技创新产业的信贷支持主要集中在通信，生工、生化高端装备制造等大型企业。在新材料等行业研发生产集中了大量中小企业。俄罗斯新材料研发主要集中在结构材料和功能材料两个方面。新材料研发的专业机构和企业近百家，涉及领域包括高分子材料、复合材料、金属材料、陶瓷材料、高纯度材料、生物材料、超导材料和纳米材料等。由于贷款较难从银行落实，中小企业寄希望于政府扶持。

尽管俄罗斯政府积极创新融资方式，通过国有政策性银行和成立担保基金以及税收优惠等方式为中小企业解决融资难的问题。[18]然而与众多中小企业研发与生产阶段的大量投入相比，目前多种方式的资金提供仍显捉襟见肘。

其三，风险投资从理念到行动均有滞后。风险投资是战略性科技创新的催化剂。拥有好创意的公司由于处于创业阶段没有优质贷款资质和庞大的质押物，所以选择了股权融资。从投资阶段来看，中小创新公司在起步阶段的最早投资通常为天使投资或种子投资。经过公司科研团队的壮大和技术的成熟，公司可以选择IPO或者PE/VC方式募集资金。目前在俄罗斯积极从事创新技术的企业仅占10%-11%，而发达国家则为40-50%。在俄罗斯的创新转化过程中，从抵御风险最该发挥作用的地方和阶段，如处于种子期的创新链前端投资依然严重不足，仅仅依靠政府的财政拨付和引导基金的投入不足以产生较强的持续性，而未来有可能会出现创新成长末端的投资过剩的拥堵现象。相形之下显示出俄罗斯国内企业创新动力不足，且风险投资团队对高新技术项目的发展路线与规律的认识与该产业的发展几乎同步，还无法引导资金向前端投放，这便是与国际风险投资的比较明显的差别。

启 示

俄罗斯国家创新发展战略为其国内经济注入了新的活力，涌现出了一批如卡巴斯基等IT、通信等行业的科研实体并迅速转化为生产。回观创新战略并非踏步向前，推进速度也是在政府的各种政策、法令之下踽踽前行。

这一过程为我国的金融市场改革提供了宝贵的借鉴：首先，在创新经济过程中，风险的不确定性带来了投资引入的困难，由此对金融体系中银行、保险和证券互补关系的优化可以完善风险分摊机制；其次，加快完善风险投资市场与其他资本市场的协同作用，拓展战略性科技创新产业的融资渠道；第三，从商业银行的盈亏平衡考量，促进金融服务的内生机制生成，激发对战略性科技创新企业的实质性支持；第四，当本国金融制度供给中风险投资市场发育不完全时，俄罗斯投入研发的资金来源多样化，即财政资金、预算外资金、企业资金、自由资金、国外资金、私人非盈利机构资金等方式为内生风险投资市场的完善争取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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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娟，经济学博士，博士后，河南财经政法大学产业与金融发展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讲师，E-mail：yujuan_zz@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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