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凤：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的现状与前景

• 2018-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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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2016年12月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国情咨文”中为军工综合体提出了生产多样化的具体指标：民品在军工企业产值中的比重到2025年达到30%，2030年达到50%。一年来，“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成为俄罗斯各界的热点话题，并在实践中取得了一些进展。俄罗斯军工综合体要实现总统提出的生产多样化指标还有不少障碍因素需要克服，但既定的目标不会改变。军工综合体的生产多样化能否成功，直接关系到整个国家经济转型的进程。

2016年12月1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向联邦议会做的年度“国情咨文”中明确提出了军工综合体实现生产多样化的具体指标：民品在军工综合体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重到2025年达到30%，2030年达到50%。[①]一年来，“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成为俄罗斯各界的热点话题，并在实践中取得了一些进展。事实表明，要实现总统提出的生产多样化指标，还有不少障碍因素需要克服。

一、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目标提出的背景

生产多样化是指企业在生产现有产品的同时，向其它领域扩展，增加产品种类。俄罗斯军事工业综合体生产多样化是指军工企业在保证国家国防订货的前提下，向民品领域拓展，生产高技术民品和军民两用产品，也被称为“军转民”。

早在20世纪80年代后期，俄罗斯的军工综合体就已经开始向多样化生产转型。1989年，苏联政府制订“军转民”计划，将部分军事科研生产能力转向高技术民品，以实现民用产品的进口替代并创造新的就业。然而，大部分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苏联就解体了。俄罗斯独立后，从1992年开始实行大规模的“军转民”计划，但由于当时改革政策失误导致整个国家经济处于危机之中，国防预算大幅度下降且不能及时到位，军工企业既缺少军品订单，也没有能力生产出具有市场竞争力的民品，军品产值和民品产值都出现大幅度下降，普遍陷入困境。直到20世纪90年代后期，随着国家经济改革政策的调整和经济形势的好转，军工企业才逐渐摆脱困境。

图片来源：СоколовА.Б.современное состояниеи  тенденции развития оборонно-промышленного комплекса России，《Экономика и организация Промышленного производства》，2003.No4

对于20世纪90年代进行的军工企业军转民，俄罗斯各界基本上都持否定态度，甚至认为那完全是失败的。“在国家没有强有力的工业政策背景下进行的改革，使俄罗斯军工综合体失去了内部组织经济和工艺的整体性、降低了统一管理，包括履行国家国防订货任务方面的管理。”[②]甚至有人认为“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就根本没有进行真正的军转民，不过是军工企业被一起停止发放发展资金而已”。[③]

进入21世纪后，俄罗斯不再像20世纪90年代那样推行大规模地军转民，而是转而通过改革重组恢复军工企业的活力，军工企业在保障军品研制和生产的前提下，生产与自己工艺技术适宜的民品。2008年格鲁吉亚战争中暴露出的俄军武器装备水平落后状况，让俄罗斯领导人下定决心，投入巨资对武器装备进行现代化改造。2010年12月，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批准了“2011－2020年国家武器装备发展规划”，决定在10年内投入20.7万亿卢布的资金，对军队的武器装备进行大规模升级改造，使俄军的新武器装备到2020年达到70%。国家武器装备现代化计划的实施，让俄罗斯的军工综合体获得大量国家国防订货，很多企业仅靠军品就已经达到生产任务的饱和，对民品的开发和生产兴趣大减，2011－2016年，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的军转民基本处于停滞状态，总产值中民品和军民两用技术产品的比重2011年为33%，2015年为15%，[④]2016年为16%。[⑤]

但随着俄罗斯“2011－2020年国家武器装备发展规划”的即将完成，国家的国防订货量将明显下降。2017年 11月14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称“军队现代化武器装备已达到58.9%，2020年将如期实现70%的目标。”[⑥]这意味着国家国防订货在2017年达到峰值，从2018年起将会逐渐下降，军工行业如果不及时调整产品结构，实现生产多样化，可能会重新面临规模过大及产能过剩的困境，并将给整个国家经济与社会带来重大影响,因为军工行业一直是俄罗斯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截止到2017年，俄罗斯共有1300多家军工企业，分布在8大行业、60多个联邦主体，从业人员200多万,约占全国就业人口的3%。

俄罗斯总统普京从几年前就开始提醒军工行业应该开拓新领域和开发新产品，做到未雨绸缪。在2013年12月发表的国情咨文中，普京要求“军工综合体应该思考2020年以后如何保持生产任务饱满的问题。”[⑦]随后，俄罗斯联邦工业与贸易部根据总统的要求，委托研究机构对军工综合体进入民品市场的可能性进行评估。2014年底，研究机构向俄联邦工业与贸易部提交了关于军工综合体多样化发展的报告，其中包括对军工综合体经济指标、竞争优势及发展情况的分析。2015年11月10日，普京在“武装力量发展问题”会议上表示，国防高技术研制产品应该应用于民用领域 ，“任何时候甚至在任何国家，高技术产品的开发都在被应用于国防领域后快速应用于民用生产。我们应当努力确保我们的高技术产品也能得到这样充分的利用。”[⑧]在2016年4月举行的俄罗斯机械工业者联盟代表大会上，普京发言时再次提醒：“虽然现在国防订货比较充足，但不应忘记2017年国防订货将达到高峰，然后就会下降，国防企业要利用自身积蓄的能力实现产品多样化，生产高技术民用产品。”[⑨]在2016年９月８日于图拉市召开的 “利用军工综合体潜力生产适合国内国际需求的民用高科技产品”专门会议上，普京指出，“按计划，到2020年前，大规模的武器装备更新工作将结束，军队将不再需要大批量的供货，军工企业军转民将恰逢其时。”[⑩]普京还责成进口替代委员会负责组织和协调这些军转民产品的销售工作，并将其纳入监管。2016年9月20日，普京在参加完国防工业委员会例会后，接见“卡拉什尼科夫”工厂的工人时说，“现在国家正在实施2020年前武器装备现代化和2025年国家新武器开发计划，当这两个计划完成后，国家要把更多的资金投向教育、健康和社会保障方面，军工企业不能再指望所有的资金都来自国家，现在必须思考如何加强民品生产的问题。”他要求军工综合体利用自身的技术、工艺、资源等建立起高科技民用产品的生产基础，以应对国防订货下降后带来的生存冲击。[11]

综上所述，普京在2016年12月1日发表的“国情谘文”为军工综合体规定生产多样化的具体指标，是在充分考虑到俄罗斯国家经济与军事情况以及军工综合体发展的历史与现实后，所做出的中长期战略规划。

二、2017年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的新进展

进入2017年以后，“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问题引起俄罗斯各界的高度重视，总统、总理等国家领导人继续在各种场合强调“生产多样化”的重要性，有关部门及军工企业则纷纷制订新的发展战略，许多会议和论坛也把“如何实现军工企业多样化转型”问题作为讨论的主题。俄罗斯工业与贸易部部长曼杜罗夫在2017年11月8日接受塔斯社记者采访时表示，“任务确立近一年后的今天，俄罗斯军事工业领域的民品生产整体上已经达到了17%的指标。”[12]

（一）高层领导人反复强调实现多样化生产目标的重要性

2017年2月27日，俄罗斯总理梅得韦杰夫在索契参加“军事工业综合体多样化与地区发展”圆桌会议时指出，军事工业生产多样化问题非常重要，过去很多创新是开始于军事工业，现在不同了，很多新技术新产品是来自民用工业，军工企业必须积极创新，避免被边缘化。[13]2017年7月10日，普京在叶卡捷琳堡第八届国际创新工业博览会（“иннопр- 2017”）开幕式上发言时强调，“军事工业军转民对整个国家工业发展极其重要，军事工业综合体需要增加生产高科技民用产品，以促进国内产业的发展，从联邦中央到地方政府都应该为高科技术的创新发展提供良好的环境。”[14] 2017年9月23日，普京在会见工业贸易部部长杰尼斯·曼图罗夫和经济发展部部长马克西姆·奥列什金时说，“谈到军工综合体的劳动生产率提高了，我们当然应该高兴，但别忘了我们还有其他任务——就是实现军工综合体的生产多样化”。[15]在2017年11月7日的对外军事技术合作委员会会议上，普京又说，“近年来军工综合体的经济和金融稳定性有所提高，技术和生产潜力也有所增长，但是还要提高其出口和产品质量，不仅是指军品，还有高技术民品。因此，我再一次强调军工综合生产多样化的重要性。”[16]

（二）政府部门政策与资金支持

据俄罗斯工业与贸易部部长杰尼斯·曼图罗夫在2017年8月24日接受塔斯社记者采访时透露，有关部门正在为军工综合体实现生产多样化转型研究各种国家保障方案，工贸部已经同国家对外经济银行一起，制定出对生产高技术产品的项目优惠融资计划。“到2025年，预计用于多样化生产的资金投入约为2915亿卢布，包括联邦预算和银行优惠贷款。”[17] 

在俄罗斯工业与贸易部所属的国家工业发展基金中，已设立了“军转民”专项基金，为实施军转民的企业提供长期优惠贴息贷款，贷款金额为2——7.5亿卢布，贷款期限不超过5年，头三年贷款利率为每年1%，剩余期间为每年5%。[18]2017年10月，俄罗斯工业发展基金决定为“卡拉什尼科夫”公司新开发的民用射击武器“羚羊”牌卡宾枪MK107、“虎”牌猎枪及冬季运动会步枪等项目提供6700万卢布贷款。这也是该基金批准的第一个用于支持军工生产多样化的方案。[19]由俄罗斯工业与贸易部和教育科技部共同发起的在高等学校建立工程服务中心计划，也将军工综合体多样化作为重点发展方向。此类中心截止到2016底共有49个，2017年秋天进行项目招标时，基本方针是向促进军工企业产品多样化倾斜。[20]俄罗斯贸易部、对外经济银行和俄罗斯出口中心还制定计划，对那些生产高科技民品和军民两用品的军工企业参加国际展览实行补贴，为组织军工企业高技术民品的展览会提供优惠条件。

为方便军工综合体选择合适的项目，工业与贸易部编制了高科技产品目录公布在国家工业公共信息平台上，供军工企业参考。在俄罗斯经济与贸易部部长杰尼斯·曼图罗夫看来，目录上的4.3万种产品中，其中至少有2.2万个是属于军工企业可以生产的高科技民品和军民两用产品。[21]

（三）建立“民转民”科研生产联合体

根据普京总统的指示和委托，俄罗斯工业与贸易部2017年5月30日制定了促进军工企业多样化生产路线图，其中最主要的是建立一个在国内和国际市场为军工企业的民品进行推广和促销的商业企业。2017年6月2日，俄罗斯技术集团与俄罗斯对外经济银行签署协议，由俄罗斯技术集团子公司“国家信息化中心”和联邦项目融资中心共同组建合资企业——“军转民”科研生产联合体，主要功能有：为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确定市场需求和寻找机会并对其进行跟踪分析；协助对项目融资和引进项目生态系统进行评估,特别是“智能城市”、“卫生”、“电子工业互联网”等；准备和制定进口替代产品的报告；推动军工企业民品的国内市场需求、营销和设计等。“军转民”科研生产联合体服务的主要客户是那些从事国家国防订货的军工企业以及那些与军工生产有关的国有公司、私人机构等，目前的重点发展方向为 “数字经济俄罗斯”框架下的“智能城市”、医疗器械、环境保护、能源、信息和通信技术、民用机械制造等。项目选择主要基于以下原则：项目开始之前的选拔和培训试点项目；对企业市场的战略性分析；进口替代和开拓新市场的能力；工艺和价格优势。[22]

（四）军工综合体加快生产多样化项目的研发和生产

作为俄罗斯军工行业龙头老大的俄罗斯国家技术公司，在2017年上半年制定了宏伟的多样化生产计划，致力于提前五年，即2025年前达到总统规定的50%目标。俄罗斯国家技术公司旗下目前囊括了俄罗斯绝大部分大型军工集团，其在生产多样化方面的成败，将决定着整个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的成败。据集团公司总经理切梅佐夫2017年9月27日在联邦会议所做的“2007－2017年公司情况总结”报告中称，公司旗下的军事工业综合体积极发展民用设备的生产。“预计今年民用产品销售收入约为4700亿卢布，与去年相比增加约三分之一”。[23]“卡拉什尼科夫”公司被认为是生产多样化的成功案例，这家原本生产冲锋枪的企业，生产的轻型汽车、反无人机系统、无人机、快艇和重型摩托车、猎枪等畅销国内外市场，企业的民品产值占总产值的比重已达到50%。乌拉尔光学仪器工厂生产的医疗设备、光学设备、大地测量仪器等产品已出口到世界上79个国家和地区，其中ОФН-02光治疗辐照器、ОДН-01幼儿加温器以及新生儿红外加温器和可变保温箱等在欧洲受到好评。

乌拉尔车辆厂科研生产联合体（УВЗ）2017年上半年收益为46 8.5亿卢布，与上年同期相比增长了一倍，其中铁路技术销售收入的比例从20.43%增加到39.88%。[24]根据公司制定的“2025年前企业发展战略规划”，未来几年将重点加强民用高技术产品的开发，到2025年实现民品收入占总收入的46%以上。[25]

“金钢石－安泰”公司（Концерна ПВО «Алмаз – Антей»）在民品方面的科研生产活动极为丰富，其在空中交通管理设备、数字电视、电信和通信、导航设备、医疗设备、重型运输、医疗仪器和设备等方面都具有较大的发展潜力，目前公司确定的民用产品重点发展方向为工业自动化、医疗、交通运输、通信、安全、住宅及公用事业等，预计2017年民用产品总额将达到131亿卢布，争取到2025年将民品及军民两用产品的比重从目前的16%提高到30%。[26]2017年9月19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参观了该企业，并在那里主持召开军事工业委员会会议。普京嘱托企业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技术优势，加强民品生产，争取成为俄罗斯军工企业生产多样化的引领者。[27]

俄罗斯联合飞机公司(UAC) 的战略目标是到2025年，将民用产品的份额增加至45%，每年民用飞机产量达100-200架。在2017年5月举行的俄罗斯国际直升机产业展览会（HeliRussia-2017）上，苏霍伊民用飞机公司生产的未来多功能直升机卡-62首次升空，这是一款全新民用直升机，产品定位是意大利阿古斯塔·韦斯特兰公司“AW139”直升机的竞争产品，量产后的客户是全球各地的政府和油气公司。2017年5月28日，伊尔库特公司研制的МС-21客机在伊尔库茨克的飞机制造厂完成首飞，随后于6月14-23日进行了5次试飞，2017年10月17日，完成从伊尔库茨克到莫斯科茹科夫斯基的首次远程飞行。 MC-21客机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设计制造的首款大飞机，载客量为150至211人，与波音B737、空客A320客机属于同一级别。俄罗斯副总理罗戈津称：“就技术而言，我们（MC-21客机）已经超过了空客和波音。有点夸张，但却是事实。” [28]目前，MC-21飞机的订购量为285架（其中确定订单185架），最大的订购方是俄罗斯航空公司，已订购了50架，预计2019年接收首批3架。伊尔库特公司计划自2020年起每年生产20架MC-21，到2023年后年生产能力将达到70架。2017年7月7日，苏霍伊超级喷气式100（SukhoiSuperjet 100）飞机项目取得成功，新款SSJ100 B100飞机还通过了欧洲航空安全局（EASA）认证，打开了通往其他国家和大洲的通道。SSJ100 B100飞机优化后的性能使其可以在高原和极端炎热条件下飞行。

此外，2017年5月底，俄罗斯联合飞机制造集团公司（UAC）和中国商用飞机有限公司（COMAC）在上海成立了俄中国际商用飞机有限责任公司（CRAIC），负责俄中宽体客机项目的生产、销售和售后服务。这一项目是在俄罗斯总统普京2014年春访华期间签署的备忘录，2016年7月组建发动机双方联合研制团队。

目前，俄罗斯工贸部已经收到超过170个军工企业多样化生产项目，并将在未来4-5年内落实。其中仅俄罗斯技术国家公司、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和俄罗斯国家空间公司就有超过110个有关民品生产的项目方案。[29]

（五）举办各种论坛和专题研讨会

一年来，由俄罗斯政府有关部门及企业组织召开了多个以“军工生产多样化”为主题的论坛和研讨会，为推进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支招。2017年2月27日，在《索契-2017》投资论坛框架下，举行《国防工业综合体多样化与地区发展——转变战略》圆桌会议，俄罗斯总理和副总理罗格津都参加并发表演讲，强调实现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的重要性，介绍了2016年军工综合体在生产多样化方面的成就，指出生产多样化转型的基本方向。[30]2017年6月新西伯利亚举行的《国际科技》论坛上，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问题也是热点。俄罗斯工业贸易部、军事工业委员会的主管领导及西伯利亚联邦区总统全权代表、俄罗斯对外经济银行及来自25个国家的代表团参加论坛。会上就军转民资金支持、军转民的前景、多样化的方向及方式等问题进行了研讨。2017年8月4日，俄罗斯工贸部与沃罗涅日州政府召开“通信与电信领域国防工业综合体多样化——战略转型”会议，参加会议的有俄罗斯军事工业委员会、俄罗斯技术公司、俄罗斯航天局及有关企业和机构的代表。沃罗涅日州共有21家军工企业，2016年军工企业生产的民品产值达560亿卢布。[31]在2017年8月莫斯科郊区举行的国际军事技术论坛«Армия-2017»上，专门举办了“军工综合体多样化问题”分论坛，俄罗斯工业和企业家联盟的代表们讨论了军工企业生产高科技民品和军民两用产品的问题，重点是探讨生产多样化的风险及克服风险的途径。专家们认为，为了降低风险，必须完善产品质量的法律保障，对产品实施技术工艺支持，并使企业产品适应国际国内需求标准。[32]2017年11月14日，俄罗斯机械制造者联盟战略发展部在俄罗斯国防出口公司举办了“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问题及解决途径”座谈会，参加会议的包括相关企业代表、咨询公司及高等学校专家，与会者结合军工综合体的特点及实践，指出多样化发展中面临的问题，探讨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认为“多样化必须建立在使军工企业成为地区经济发展驱动的基础上。[33]

与此同时，俄罗斯的一些智库也纷纷举办“军工生产多样化”的专题研讨会。2017年4月17日，俄罗斯《分析师》俱乐部举行“多样化：如何不重复1990年代的错误”专题讨论会。与会者总结了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大规模军转民出现的巨大失误及教训，并就现在的军工生产多样化会否重蹈当年的覆辙展开了热烈讨论。有专家认为，军工综合体的军转民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与20世纪90年代大不相同。当年的军转民失败是由于国家和企业都没有军转民所需要的资金、管理效率低下及国防订货断崖式地削减，军转民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解决社会问题，是产业结构调整的工具。而现在的军工生产多样化是为了向新型工业模式过渡，在许多地区建立起产业集群和工业园区，大多数军工综合体已完成了现代化改造。而且这种多样化并不是简单地将承担国家国防订货的企业转向民品生产，而是让军工企业在保持军工研制能力的情况下进行自我产品结构的改变。有专家则认为，军工生产多样化是非常复杂的问题，不能只有政府决议。它需要市场营销、技术论证、金融等多方面的调研与评估。另有专家指出，军工企业生产多样化要充分考虑到行业特点，不能搞一刀切，必须记取20世纪90年代的教训，对于一些特殊行业如特种化学和弹药，不能强求多样化。同时要从经济上创造条件，为那些民用零部件生产能力强的企业增加投资。[34]

三、军工综合体生产多样化面临的主要问题及前景

事实表明，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的多样化转型之路不会一帆风顺，要实现总统提出的生产多样化指标还有不少障碍因素需要克服。生产多样化是军工企业生存和发展的重要途径，只要俄罗斯不遭遇较大规模的战争威胁，既定目标就不会改变。

（一）资金投入方面的问题

军工综合体多样化转型是一项大工程，需要很大的资金支持。近年来，由于受西方国家经济制裁及国际能源价格大幅下降的影响，俄罗斯经济出现较大衰退，虽然2017年经济发展情况预示着已走出衰退，进入增长期，但国家难以在这方面有太多的资金投入。为完成十年武器装备现代化计划，俄罗斯的国防预算保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平，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超过了3%，“这一比例对俄罗斯来说有点过高了，未来三年我们的国防开支将逐步降至国内生产总值的2.7~2.8%。” [35]当然，在政府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可以引进私人资本，但由于有关部门依然把国防领域视为自己的特殊领地，不欢迎也没有特别的鼓励政策允许太多的私人企业进入。早在2012年总统选举前普京就在网上发表文章，称“国防工业综合体的发展只靠国家目前无法实现，而在中期经济前景内也不可能。重要的是要推动公私在国防工业的合作,……一种新的看法是让民营企业进入国防生产领域，可以提高俄罗斯武器在国际市场的竞争力，……成为技术突破、促进国防领域根本改变的基础。”[36]但五年来，“公私合作经营虽然曾多次在各个层级上谈论，实现行动却极少，”[37]能够进入国防生产产业链的私营企业只有很少部分，且都处于产业链的最低端，只能生产些零配件。

（二））企业对多样化生产的认识不足

首先，有些俄罗斯军工企业认为，2020年国家武器更新告一段落后，对它们来说也不会影响很大，一是可以依靠武器出口，二是还有武器装备需要维修，而后就将到下一个更新换代周期。其次，某些国防企业领导人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国家的人”，政府会保障资金需求，不会让它们陷入深渊，因此缺乏应有的危机意识。第三，目前一些军工综合体还处于比较封闭的状态，是“国中之国”，集团实行垂直管理，内部“自给自足”。第四，一些企业领导人对民品兴趣不大，认为开发非主业的民品投入高、风险大、收入低，和生产军品的高利润比起来不合算。

（三）行业特点与企业自身条件限制

对于多数军工企业来说，在国家国防订单大幅缩减背景下可以把生产多样化作为生存的途径，但有些企业却不具备进行多样化生产的能力，如弹药与特种化工行业的企业，就缺乏向民品市场转化的能力，因为它们根本无法生产符合大众需求的产品。实践证明，大型控股公司的多样化转型相对较快，民品增长较为明显，但中小型企业在市场环境下则处于弱势地位，企业领导者们缺乏产品意识和市场营销能力。军品与民品技术和工艺相近的行业企业，比如航天、自动化、飞机制造等，在实现产品多样化方面相对容易，制定相关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但有些行业企业面临的情况则较为复杂，比如在造船方面，军用船舶与民用船舶的技术工艺差别很大，民用船舶的平均排水量远高于军用船舶的排水量，现有的技术和装备很难做到军用和民用兼造，必须进行工艺和设备的升级改造。

而人员老化，缺乏创新人才也是困扰俄罗斯军工企业多样化发展的主要难题之一。20世纪90年代的军转民及地区、部门经济发展不平衡、工资收入较低等原因，导致俄罗斯军工企业长期面临原有人才流失、新增人才不足的情况。目前俄罗斯军工企业中多是60岁以上的老人和30岁以下的年轻人，缺乏30-50岁年龄段的科研和技术骨干，出现严重的人才断层，从而大大影响了企业开发创新产品的能力。

（四）激烈的市场竞争

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生产的高技术民品出路，一是占领国内市场，实现进口替代，二是向国外市场出口。不管哪条路，都意味着其将面临激烈的市场竞争，还必须建立完全不同的商业模式，以应对国际高技术产品市场上存在的很多壁垒。

尽管存在以上问题，但此次俄罗斯军工综合体的多样化转型与20世纪90年代的环境大已大不相同。多年市场经济的历练、长达十年比较充足的订单、国家和政府部门的重视与支持，都为企业进行多样化生产打下了基础。此外，这轮生产多样化的定位也与20世纪90年代的军转民不同，如总理梅德韦杰夫所言：“军工企业生产民品不是目的，不能重复20世纪90年代的错误，民品生产和军品生产本身都是为了促进国防，民品生产是军品生产的补充。国防企业还是国防企业，只是它要通过生产民品来加强自己的生存与竞争力，因此，它的民品生产必须建立在与军品生产工艺相近的基础上。当国家需要时，它能够迅速回到军品生产上。”[38]

军工综合体实现生产多样化之路虽然不会一帆风顺，会有不少困难和挑战，但只要俄罗斯不遭遇较大规模的战争威胁，既定目标就不会改变。因为作为俄罗斯经济的支柱产业之一，军工企业不仅担负为军队提供现代化武器装备的重任，也承载着振兴国家经济的使命，可以说，军工综合体的生产多样化转型能否成功，将直接影响到整个国家经济转型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