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时报》王宪举研究员：2015年俄罗斯政局及其未来走向

• 2016-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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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俄罗斯通过反对西方制裁、打击亲西方政治反对派、隆重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等措施，增强了俄罗斯各政治力量的凝聚力，保持了政局和社会稳定。尽管目前政治、经济等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是俄政局的基本稳定可以预期。

政局稳定

2015年俄罗斯政局有以下三个主要特点。

团结一致对抗西方制裁。在乌克兰危机继续发展、美国和欧盟延长对俄政治和经济制裁、北约对俄军事威胁增大的背景下，俄国内爱国主义热情和民族主义浪潮高涨，绝大多数政治力量一致对外，对抗美国为首的西方制裁和孤立俄的政策。普京总统强调只有全国人民齐心协力才能战胜困难。他说："国家安全与稳定的保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家机器和公民社会的团结一致。"3月15日俄电视一台播出了纪录片《克里米亚回家之路》，普京总统以接受记者采访的形式，详细阐述了他作出收复克里米亚决定的原因和过程。5月9日普京在莫斯科红场参加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隆重阅兵式后，立即飞往克里米亚的塞瓦斯托波尔检阅黑海舰队。8月17日，普京在克里米亚的雅尔塔召开国务委员会会议，然后乘坐深海潜水器下潜到黑海82米深处，探访一艘古代沉船。普京不是在"秀肌肉"，而是通过这些活动宣示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主权，增强俄罗斯人民应对西方打压的凝聚力。12月3日，普京在国情咨文中再次强调，"我们必须保持我们的团结，要记住，对我们来说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捍卫俄罗斯……面临挑战，我们唯有团结。只要我们携手前进，就一定能够成功！"

政治反对派和非政府组织力量式微。在与西方进行对抗的同时，俄罗斯政权严厉打击国内反对党和亲西方的非政府组织，防范"颜色革命"。主要通过立法规定和媒体宣传，打击和遏制亲西方的政党活动。如今俄罗斯体制外反对派阵营里几乎看不到有战斗力很强的反对党。

截至2015年6月12日，俄罗斯司法部根据2012年议会通过的《非政府组织法》，把69个接受西方国家资助并进行政治活动的非政府组织定性为"外国代理人"，取缔或限制它们活动，其中包括"大赦国际"俄罗斯分部、"捍卫宪法和自由律师"协会、"纪念"协会、美国国际开发署资助的"保护选民利益"协会和"阿尔泰共和国独立研究者中心"。为了抵制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渗透，2015年5月俄罗斯议会又通过《不受欢迎的组织法》，规定"威胁俄罗斯宪法制度基本原则、国防能力和国家安全"的外国或国际非政府组织可被认定为"不受欢迎的组织"。7月28日，俄罗斯总检察院宣布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为"不受欢迎组织"，因为该基金会2013至2014年期间拨款520万美元给它所控制的俄罗斯商业和非商业组织，指使它们组织反政府的政治游行等活动。11月30日，俄罗斯最高检察院又宣布，"开放社会"基金会（亦称"索罗斯基金会"）和"促进"基金会"对俄罗斯宪法制度和国家安全的基础构成威胁"，因此被定性为"不受欢迎的组织"。

经济下滑并未影响政治和社会稳定。2015年俄政府进一步采取措施克服因西方制裁和国际市场石油价格下跌造成的经济困难，减缓对国民经济和居民生活的影响。根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的数字，2015年俄罗斯粮食出口约2500万吨。2015年头9个月农业产值增长2.4%。在2014年粮食产量1.05亿吨的基础上，2015年粮产再次超过1亿吨。住宅建设增长7%。2014年俄罗斯资本外流1500亿美元，2015年为600亿至700亿美元。外债总额减少2000多亿美元。俄罗斯的国债率也比较低。美国的国债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105%，欧盟欧元区的占94%，日本占246%，而俄罗斯只占17.92%。俄罗斯的黄金外汇储备虽比2014年减少，但到2015年11月，俄仍有黄金外汇储备3660亿美元，居世界第八位。此外，俄还有联邦储备基金657亿美元，国家福利基金734亿美元。因此，所谓俄罗斯经济即将崩溃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当然，也应看到，2014年以来俄罗斯经济确实比较困难。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5年俄国内生产总值将下降4%左右、通货膨胀率12%~ 15%、居民实际收入减少2% ~4%。2015年3月初，普京总统批准关于"工资优化"的法令，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俄罗斯总统办公厅和政府高官每月工资削减10%。议会两院议员们的工资也相应下调。2014年以来莫斯科消费品价格平均上涨约30%，一些媒体等单位开始削减工作人员。2015年7月，普京总统下令内务部门裁员10%，约10万人。普京总统历来重视加强武装力量和社会稳定，大幅精简内务部人员，可见财政的窘境。

但迄今部分俄罗斯人主要是对本部门和本地区领导有意见，对经济形势不满意，而没有出现政治上的抗议行动。据列瓦达中心的民意调查，2015年上半年，普京总统作为政治家的支持率为64%。由于9月30日俄罗斯开始空袭"伊斯兰国"组织等极端恐怖组织，10月17至18日全俄社会舆论中心进行的民意测验表明，普京的支持率飙升到89.9%。普京总统的支持率居高不下，绝大多数俄罗斯人支持普京的方针，这成为俄罗斯政治和社会稳定的重要保障。

俄政局和社会稳定的另一个重要标志是，在2015年9月举行的各共和国、边疆区、州、市等一万多个各级行政长官和地方议会选举中，执政的统一俄罗斯党继续保持明显优势。统一俄罗斯党主席、政府总理梅德韦杰夫认为，"这表明，在艰难的经济条件下，民众对普京总统和统一俄罗斯党的方针政策依旧表示支持"。

存在问题

在总体稳定的同时，俄政治和社会形势中也存在一些不稳定因素，主要有五个。

政治反对派虽被削弱，但仍在活动。反对派的"团结"运动自2014年4月以来不时举行示威，反对普京总统的乌克兰政策。一个名为"普京应该下台"的反对派组织根据涅姆佐夫提供的材料，2015年5月公布了题为《普京和战争》的报告，曝光俄罗斯军队"入侵"克里米亚和乌克兰东部的情况。2月27日深夜，前副总理、反对派领导人涅姆佐夫在莫斯科红场不远的"大莫斯科河桥"畔被暗杀，引起轩然大波。3月1日，反对派在莫斯科举行悼念涅姆佐夫的示威游行，约5万人参加。据普京说，俄有650个非政府组织依靠外国资金生存。最近8年美国向俄非政府组织提供了2亿多美元资助。虽有69个非政府组织被列为"外国代理人"，但仍有很多反对派的非政府组织继续活动。

地方选举暴露出统一俄罗斯党在一些选区支持率下降。在伊尔库茨克州州长选举中，统一俄罗斯党候选人败北，俄罗斯共产党候选人获胜，这是2012年以来统一俄罗斯党候选人第一次在地方长官选举中失利。有些选区的选举显得沉闷、走过场，投票率不高，有的选区投票率只有20%多到30%多，最低的仅10%多一点。这说明相当一部分选民对政治不关心，对当地领导缺乏热情，心存不满，以不参加投票的方式进行消极抵制。

俄罗斯不少媒体，特别是网络媒体散布大量反对普京及其政权的言论。反对派领导人之一纳瓦尔内的博客的点击率很高。政治信息安全存在问题。

经济衰退、生活水平下降使部分群众产生不满情绪。俄罗斯卢布汇率下跌使人们损失不小。2014年初30个俄卢布兑换1美元，2015年基本停留在60卢布左右兑换1美元。职工人均月工资约3.3万卢布，合551美元左右（约3412元人民币）。居民实际收入减少，贫困人口增加。据民意调查，60%以上的居民最担心通货膨胀，56%以上的居民担心贫困和低工资，71%的俄罗斯人感受到经济危机的明显影响，31% ~38%的人担心失业，40%的人痛恨官员腐败。虽然85%的俄罗斯人不愿意离开俄罗斯，但仍有13%的俄罗斯人希望出国定居。

国内恐怖活动形势正变得严峻。"伊斯兰国"组织西奈分支"勇士"于10月31日炸毁了埃及西奈半岛上空的俄罗斯客机，224人死亡。10月12日，俄罗斯反恐部门破获一起恐怖袭击预谋，缴获了5公斤爆炸物。12月7日晚，在莫斯科市中心波克罗夫卡大街19号附近的公交车站，不明身份者向在候车的人群投掷自制爆炸物，造成数人受伤。恐怖活动的增加显示出俄罗斯空袭"伊斯兰国"组织的目标后，俄国内的恐怖活动形势正变得严峻。

政局走向

从上述形势看，2016年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仍将占据俄政治和社会的主流地位，大多数人将继续支持普京的内外政策，政局和社会将保持稳定。但是有两点值得注意。

2016年9月的国家杜马选举。根据7月13日公布的材料，在现有75个政党中，统一俄罗斯党的选民支持率为75%，俄共和自民党分别居第二和第三位，公正俄罗斯党居第四位，"祖国党"居第五位，亚博卢和俄罗斯爱国者党居第六和第七位。由前总理卡西亚诺夫、小雷日科夫担任共同主席的俄罗斯共和党和人民自由党名列第12位，比去年同期降低两个百分点。

即将于2016年9月18日举行的国家杜马选举存在一些不确定性因素，因为这次选举将恢复2007年以前按政党和选区单席位选举各占50%的"混合式"选举，而且进入杜马的门槛也从原来的7%降为5%。一些反对党能否进入议会下院，还要看今后一年的形势发展。

经济形势并不乐观。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16年俄罗斯经济仍将处于困难境地。如果国际石油均价为50美元一桶，俄罗斯经济将下降0.6%。从不久前俄罗斯议会通过的政府2016至2018年预算看，预算收入将减少5000亿卢布，或者说减少13%，住房、医疗、教育、国防等开支都将减少。如果经济形势进一步恶化，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政局稳定。面对经济困难，俄罗斯上层内部对如何转向新的增长模式、减少对石油依赖、提高劳动生产率、给地方政府更大预算自主权、如何应对西方制裁等问题上，存在不小的分歧。与西方经济有着密切联系、对俄经济和政治具有重要影响力的金融寡头们将如何动作，也值得关注。

虽然俄罗斯政局基本稳定的趋势不会改变，但是，2012年初普京竞选纲领提出的振兴俄罗斯的一系列目标和任务恐难实现，对选民的一系列承诺亦难兑现。这将对俄罗斯的长远发展产生不利影响。